“当暮色悄悄滑入时间的深渊,我感觉自己在恣意生长。然一切依然悄无声息,只剩一种安宁的力量,来自夜晚深处静默的花器,和青瓷杯沿凝固的月光。”这段写在《左肩上的月亮》里的文字,或许早已暗示我与物器之间的隐秘对话。我偏爱传统物器的古朴典雅之美,喜欢银碗、铜镜、香炉、墨砚。去年年底回老家,目光被阁楼里的各种蜡器、白瓷盆、木盘木桶牢牢牵住。那些存放在樟木箱里的物器都是我的陪嫁,至今还贴着大红的“囍”字。它们...
“当暮色悄悄滑入时间的深渊,我感觉自己在恣意生长。然一切依然悄无声息,只剩一种安宁的力量,来自夜晚深处静默的花器,和青瓷杯沿凝固的月光。”这段写在《左肩上的月亮》里的文字,或许早已暗示我与物器之间的隐秘对话。我偏爱传统物器的古朴典雅之美,喜欢银碗、铜镜、香炉、墨砚。去年年底回老家,目光被阁楼里的各种蜡器、白瓷盆、木盘木桶牢牢牵住。那些存放在樟木箱里的物器都是我的陪嫁,至今还贴着大红的“囍”字。它们...
炭火在铜火熜里蜷成暖阳,汤婆子灌满月光流淌的声响。暖手、暖脚,美美的取暖神器。把冬天焐成绝句。黄铜的孔眼和纹路,蜿蜒出热气。也延续下香火,贴着红双喜的铜火熜和汤婆子。蔓延出疏影的暗香和春汛最初的形状。它们就像是太阳和月亮:一枚烘暖新曲,一枚熨平寒霜。大雪落在木头屋顶的日子,有滚烫的呼吸。在金属的腹腔生长。
锈迹剥落,词牌翻出旧天气。清寂的楼台上,星晖斜依雕花窗棂。流水梳理月亮的银丝。日光护送着缄默的邮差。时间如羽纷飞,一封信跋山涉水,静候在深闺的铜锁。“见字如晤”渗着墨汁,读信人的眼眸大海般深邃,星辰升起。有云朵像温柔的船只,有鲤鱼穿过水草的指缝。花色迷离,桌上纸宣。接住一粒又一粒小楷的暖。而后,换上薄衫的姑娘,涉过江南的埠头,折回一枝春。放进又将途经的长亭短亭。邮筒写下快马加鞭。一道返影奔赴在清凉...
音符在牛背的弧度上,连缀成溪流。风一吹,便牵出水的欢笑。漫山的野花仰头聆听,悠扬的乐曲在孔洞间起起伏伏。如同那年,结庐、锄禾。你的唇边,青涩的竹子曾被月光反复摩挲。埋在竹骨的,是清洌如溪水的爱。当霞光在吹奏中酿成花蜜。当手指挽着往事散步,山坡在黄昏矮了下去。月光与欲言又止的虫鸣。如水,滴落在第七个孔瞳中。每一声颤音都是深情而质朴的释义。
通往杯子的路径就像是通往人生的路径。空杯昭告的是命运的贫瘠。窑火中煅烧出的是通透和智慧。最爱一掌圆径,底色如雪,釉色入骨。秋水剪瞳,看云影游过杯底,衔起片片雀舌。斟满又倾空的是茶汤。也是春风的涟漪和鸟鸣的回旋。漫过月相的盈亏,日子的鱼鳞。弹奏光线一样,杯沿咬住天青色的指纹,任雨水,或盐粒在杯子里翻滚、流转。品茶,饮酒,兴致垒高的辞赋里——一座闲庭,一杯松涛。是笃定,是福气。
木柴用暗语交谈,暖意通过炭火传递过来。夜深的时候,柔光里。似乎听见“噼噼啪啪”的声响。翻开的书页里,远古的恒星也在燃烧。窥探一眼画轴上的猫。早已不在乎人间的喧哗,安静是一枚随身携带的词语。藤椅坐进长夜,壁炉依旧保持矜持。大地拧紧它孤独的发条,与谁都不争,从书里掏出深情的秘诀。细察灰烬,已不见木纹年轮。枯荣更迭。屋外,一枝梅正将春汛挑起。别上流年的云髻。
一面展示,一面隐藏。隔而不断,竖立起井然的秩序。回环的布局里,藏着曲径通幽的修辞;经纬交错的时空里,每一折都是隐喻的渡口。焚香、点茶、插花、听琴。未尽的誓约,欲语的凝视。玲珑婉转,一道屏风以柔性的姿态——融入一曲《西厢记》,或《红楼梦》。透着一种韵味。也产生一种治愈。而我们循着藤黄和石青的指引,在镜廊中跋涉,相见。无疑是最奇妙的旅程。最深情的印证。
竹骨撑起一把青翠。一泓婆娑的绿意,打造成古色古香的芬芳。树影在青石板上游弋,夏日的襖热里。芭蕉叶在掌心舒展,麦秆编织出阵阵涟漪。像蝴蝶飞舞,蜻蜓振翅,摇走整个童年的蝉鸣,摇来悠然和惬意。光阴如水,乡愁悠长。额头滚下汗水的时光深深地藏在外婆的蒲扇里。伴着褪了色的竹椅。“你给我削瓜,我给你打扇”,那句温馨的童谣。卡在扇柄的裂缝里。年年盛夏,在丰子恺的墨迹里沙沙作响。
走进一场雨里,雾气弥漫在田野和深山。扛锄,荷钯,一种淳朴已然回归。圆形的斗笠,圆锥形的顶像鼓起的浪花。定位,制模,缝线,安背带,把扇形的棕片和牢固的棕丝密密编紧。两翼微微上翘,蓑衣则是只庞大的蝴蝶。暗含古典主义的温润。时常,我的父亲穿上蝴蝶的衣裳,头戴斗笠,走进云雾编辑的幻象。一次次醉心于农事和花事。一蓑烟雨,勾勒出潮湿的枯瘦山水。也见证平生的稳重与可靠。
酒香飘浮在整个大地,旭日趟进流光溢彩的湖面。朝我蔓延而来,细小的波浪,还有赶路的竹杖、芒鞋和明月。每一次回眸,都是望乡。没有错,酒坛在庭院等清风,也等诗人。光阴微醺,酒坛要把盘桓的馨香交出去。起舞弄清影,酒是一个人的灵魂,酒香如同一只只蝴蝶。依着庭院的一棵古树,愈发浓烈,甘甜。云破雨霁,春天是海量的。我愿悟道,也等。唱一曲《水调歌头》,生命亦有卷曲的薄暮。枝头银光,星星低垂下来,像歌声临怀,丝丝入...
“一江明月碧琉璃。”是琉璃,也必得是琉璃,方能摇曳出细碎的光影。它静谧,梦幻。迷人的姿色恰好来衬这左右修竹,坐中清酒。是韦应物在歌咏,还是苏轼、柳永、欧阳修?在幽谷般的夜色下,桃花瓣被风抛起,梁尘暗自落下,微卷的乐音五色皆具。遣词造句尽得灵性与风流的照拂。“手持琉璃盏,心如明镜台”,几十道精致繁琐的工序,对酌之后。词语滚烫,进入茶水,总成一首绝句,在君子善眸、掌心——人影绰绰,内外明彻。
时间的影像里,浮现的是母亲的陪嫁之物——镜箱。镜盖上,金丝的大团牡丹围坐。打开,镜盖中间镶嵌着镜子。镜底座是小箱,放线团、梳子等用具。跨越时空而来的古旧,精致。像是经过了一截隧道。磨损的,并不光洁的,布满划痕的。微光中隆起,又拐入幽深之境。镜箱,曾经让母亲和我看见自己。像一个隐喻,有美的嵌入,岁月的破绽。而今,白驹过隙,它微醺,在梳妆台上悄悄打盹。人影晃动,模糊,产生薄冰样的裂痕。但爱的气息和陈旧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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